走近凤凰城
“由四川过湖南去,靠东有一条官路。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,到了一个名叫茶峒的小山城时,有一小溪,溪边有一白色小塔,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。这人家只有一个老人,一个女孩子,一只黄狗。”这便是沈从文先生《边城》的开篇。
读过《边城》,再去凤凰古城。对那里的山城人家,倍感亲切!
尽管我早已知道沈从文先生《边城》中的茶峒,是在湘西一个一脚踏三省的边界上,即湖南、贵州、四川三省的交接处,并非是今日游人如织的凤凰古城。但是,当我怀着对沈先生的一片敬仰,走近凤凰古城,面对城内那古朴典雅的老街深巷,以及沱江两岸鳞次栉比、古色古香、遥相呼应的吊脚楼,很容易把边城、茶峒、凤凰城联系在一起。
漫步沱江边上,眼前那条宽约数丈、溪流潺潺的沱江,恰如《边城》中那条倒映着山色之美的溪流。静静的沱江水,清澈透明,山风吹来,碧波荡漾。溪水流过河中的跳跳岩时,流速瞬间加快,几多迎水而上的小青鱼儿,晃动着尾巴,很想冲过形成落差的跳跳岩。但,很快又被上游而来的溪水顶了回去,随之而来的是那急促流动在跳跳岩间的溪流,“咕咕啦啦”地拼凑出清脆的乐曲。游人目不暇接地盯着脚下那一个个凸起的“琴键”似的石墩儿,无不在喜悦、紧张、欢快、嬉闹声中走过那溪流如歌的跳跳岩。
当我泛舟沱江时,引来同行的伙伴们一片喧闹。他们纷纷把照相机镜头瞄向了我,“咔嚓咔嚓”的快门闪动声,刹那间把我与画一般美丽的沱江融入一体!顺江而下,迎面而来的两岸排楼,一半竖在岸上,一半悬于水面上空。悬于水上的部分,大都用粗约碗口的木桩或石柱相互顶竖。那木桩、石柱,或斜着固定在山岩的窝糟内,或直接插入清澈见底的江水中。楼群的走势沿河道的弯曲而蜿蜒,它们高若三、五层不等,皆为镂花的门窗,精巧别致,气势恢弘。沿河岸的这一边,家家户户挂出了一串串枣状的大红灯笼,倒映在清凌凌的溪水里,恰如一条条红色飘带,游船划过,波光闪动,那水中的楼群连同那一串串大红灯笼,也跟着在水中颤动,煞是好看!
游船在“万民塔”附近靠岸。迈上江边磨去棱角的石阶,我徒步走在老街那光滑如镜的青石板道上,耳濡目染着两边雕着各色图案的老屋门窗,默默地寻找哪里是沈先生的故居。但见眼前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古巷,一座座门当户对的排楼,一栋栋错落有致,精工雕琢的阁楼门窗,高高的粉墙黛瓦,无处不在闪耀着凤凰城的古典淳朴与厚重。忽而,小街拐弯处,一个黄底儿、草蓝色字迹的指示牌,告诉我前面就是沈先生的故居。
那是一栋基石底座、木质结构的四合院,始建于清同治五年(1866年),分前后两个小院儿,房屋10余间。沈先生1902年12月28日诞生在这里,并在此度过了他童年和青少年时代,更值得一提的是,沈先生的成名作《边城》,就是在这里写成的。
缅怀先生在中国文学史上不可磨灭的功绩,我轻轻地触摸着先生曾经用过的那张大理石桌面的书桌,眼前顿时浮现出《边城》中那个好酒的老人,那条口衔绳子,最先一跃跳向岸边的黄狗,那个胆小如鹿、名叫翠翠的小姑娘。沈先生曾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:“翠翠”的原型,是茶峒码头上一个杂货铺里的小姑娘。那时候,沈先生约莫十五、六岁,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,他跟随靖国军在怀化清乡,常与同伴到河边码头那个小店里去买点东西,争相与店里那个美得让人心痛的小姑娘搭讪。后来,他的同伴还娶了那个姑娘。那种美好的印象,一直在沈先生的心里埋藏着,十几年后,沈先生再次回到故乡,看着他的凤凰城,写出了传世之作《边城》。
很难说《边城》里的茶峒,是否蕴含着凤凰城的影子。但,凤凰城里处处都能找到《边城》中的茶峒。
傍晚,天空中飘起了濛濛细雨。
雨中的凤凰城,更加妩媚动人了!五彩缤纷的小花伞,晃动在如烟如雾如诗如画的老街深巷里,恰如一条条涌动着的七彩河流。华灯初上时,沱江两边阁楼上的灯火一点点、一团团、一片片亮了起来。雨光中的沿江楼群,倒映在宽宽的沱江里,很像是洒落了一江流光溢彩的珠宝,将江水照耀得玲珑剔透,熠熠生辉!凭栏望去,两岸灯火似乎把整个沱江水都燃烧起来。
我漫步在那如诗如梦的烟雨中,沿街店铺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,不绝于耳!桐叶粑粑、辣味田螺、油煎白豆腐,水煮凉皮、清蒸玉米、火烧羊肉串儿,以及烤小鱼、烤山鸡、烤腊肉、炸蘑菇、炖土豆等等,琳琅满目!我选在临江的一家凤凰茶楼里坐下,思绪早已融入那一江美色、一江辉煌中去了……
(作者为中国作协会员)